[叁]

天快亮了。

公主睡下了，小唯坐在門口，輕聲哼著多少年前唱過一遍又一遍的歌。離小唯十步遠的地方坐著霍心，他擡眼看著小唯，懷裏摟著不曾離手的劍。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只小小的彩雀，圍著小唯飛了幾圈，小唯伸出手，它便停在小唯的手指上，小唯笑著逗那鳥，側臉美麗動人。霍心側過臉，微微合著眼簾，不再去看小唯的笑臉。

片刻，霍心感覺到有人靠近，是小唯，她端著茶盞，姿態溫婉，像很多年前他在宮中見的仕女圖，而眼前的人比那仕女不知美上多少倍。

“霍將軍，”她坐在他旁邊，低著頭為他沏茶，熱氣從杯底氤氳而上，她把杯子遞向他，“喝茶嗎？”

霍心支起身子，接過茶，卻依舊沈默著。

“霍將軍今後會一直駐守白城嗎？”

“天狼國一直對我朝虎視眈眈，我又怎能卸甲？”

小唯從霍心手中取過已喝完的茶盞，重新為他斟滿。破曉時分，竟然起了風，屋檐上的兩盞小燈在瑟瑟的夜風中搖晃著，這蕭瑟的風也揚起小唯的發，細密的發絲朦朧著霍心的視線，瞬間，他的眼睛又像是潑墨般黑的透徹。寂靜的夜裏，霍心只能感覺到為眼前人而狂亂的脈搏。

片刻，小唯已經被霍心攬入懷中，她手中的茶微微一顫，灑在他的胸口上。

霍心低頭便吻下來，精確的攝住她的唇。

再大的風也不會冷了，霍心溫熱的氣息給了她灼燙的感覺，她紫色的裙擺潑墨般灑在身側，她等待了這麽長的時間，度過了多少孤寂的歲月，都是為這動人的瞬間。

霍心抱起小唯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，小唯攬著他的頸，妖嬈的笑在臉上綻放。那把原本被攔在懷裏的劍無情的被棄在地下，再無人去看它。

暗藍色的布料整潔的鋪陳在床榻上，霍心還穿著鎧甲，小唯被壓在床上，讓鎧甲格的生疼。她單手勾著他的頸，另一只手去解他的鎧甲，他只是自己摘了手套，像是在她身上迷失了一般，所有的動作都變得急不可耐。

小唯吻向霍心的嘴角，這是她唯一全身心愛著的人，縱使今後身心俱痛，她也甘之如飴……

又一個清晨。

公主在屋內換衣服，和戎護軍跪在門外。

公主撫著金色長裙的繡紋，正身站起來，“你們將軍呢？”

聲音從門外傳來，“臣不知。”

公主蹙著眉，金色的劍鞘隱在袖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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鳥兒的啼叫聲從窗外傳來，窗前的杜鵑花開的正盛。

霍心從迷蒙中醒來，懷中的溫軟震的他瞬間全身僵直，然後一張美麗的臉映入他眼底，腦海裏閃過各種破碎的片段。

她靜靜的睜開眼睛，望進霍心的眼睛，笑著喚他，“將軍。”

其實，她醒了很久，那溫暖的氣息撲灑在頭頂，這種妖永遠不會有的溫暖讓她迷戀，她靜靜地等他醒來，想象他無數的反應。

她紫色的長裙瞬間落在她身上，她擡眼望著起身穿衣的霍心，自己在心底笑出聲來，又是她自作多情了。

“姑娘，霍心，會對你負責的。”他背著身，已經穿好單衣，面上的表情全然不見。

“將軍，何必呢？”她披上長裙，語氣皆是莫名的嘆惋，風帶著杜鵑花香揚起她的裙擺，像只已飛過滄海的蝴蝶，片刻，從霍心身邊掠過。

霍心轉身，自己開始系鎧甲，沈默而從容。

[肆]

公主的劍抵住她的頸，“你要是敢靠近霍心，我就殺了你！”

她迅速向後撤身，收斂著眉眼，“小唯本是歌妓，還望殿下贖罪。”

她眼光流轉，拿捏著公主的心思，“霍將軍就在門外，”然後擡眼望著公主，“等了一天一夜了，殿下見嗎？”

得到公主的應允，她便出門傳喚霍心，笑著在霍心面前坐下。霍心轉頭，不去看她。她為他捋發，卻被他避如蛇蠍，她的手僵在他耳邊。

霍心起身向公主的房間走去，她笑著坐在霍心剛剛坐過的地方。剛剛還如夫妻情人般纏綿，轉瞬間就成了蛇蠍般的避讓，再沒有比這更傷人的了。她的手撫在胸口，看著落在對面屋檐上的彩雀，心底一陣糾痛，她沒有心，卻知道痛，這是……多麽的折磨她……

“你說愛上一個人，怎會有這樣的疼痛？”她默念，起身飛上屋頂，轉瞬，向著城外的湖畔飛奔而去。

“或許，五百年前就該結束。情有多長，都是穿腸毒藥，毀我心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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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站在土崖上，望著蔚藍色的湖水，彩雀嗖然化作人形，立在她身後。

轉瞬間，她沖向湖中，化成人形的彩雀急著喚她，“姐姐！”

“你先回去！”話音剛落，她已遁入水中。

冰冷的湖水漂清了她身上所有的顏色，她黑色的長發變成銀白，皮膚變成可怕的瓷白色，那張美麗的臉竟變得可怖起來。

她深深的沈入水底，深深地縱容自己更深的沈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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